国内统一刊号:CN37-0818/(G)      2024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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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8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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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我

作者: 来源:文学院 张祚涵   发表日期:2023-05-25    

闹钟还未响,我却被冻醒了,窗外淅淅沥沥,潮湿又刺骨。脑子还不甚清醒,裹紧被子,又睡了过去。再醒时,闹钟早就响过了,果然是个适合睡觉的天气,睡过了却还想继续睡,猛然看到微信对话框中老妈的连环发问,蓦然清醒,急忙回了电话。不接电话是因为还在睡,睡不醒肯定是熬夜了,这是她的惯常逻辑。而且这是我的意志力问题,和天气没有半毛钱关系,于是数落一定少不了。和所有妈妈一样,唠叨是她的必备技能。交代一通后才切入正题,她问我的摄像头在不在家里,她参加线上考试要用,还不忘炫耀一通,“我只看了一遍教学视频,练习题就全答对了哦”。她五十有余了,却仍然在学习,不只学习她自己的专业知识,还经常蹭我的书看,我看不下去的抒情散文,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令我半途而废的史书,却让她啧啧称赞。很好!这个快要步入老婆婆行列的女人又让我深感自己荒废光阴,不务正业。我羞愧难当,于是乖乖地去看书了。

记得那天也是雨天,我还是个矮豆丁,趴在五颜六色的桌子上啪啪掉着眼泪,对着书本上的“飞机模型”完成图干着急,桌上还有几片“零件”。模板上的虚线是需要折叠的线,我却将它们当作剪切线都剪开了,于是就只得了一堆“零件”。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别的小朋友都拿着精美的纸模,高高兴兴地和爸爸妈妈回家了。我却只能对着一堆纸片发着脾气。她来接我了,看着满桌狼藉却什么也没说,拿起胶条沿着剪切线又把每张纸片粘了起来,又指导我沿着线慢慢把飞机折了出来。虽然那个纸模蛮丑的,边缘很不整齐,也不是很对称,但多少是架“飞机”了。因为她,我总是在快要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认为还能再拼上一拼。

风呼呼地吹着,仿佛想吹倒一切,雨哗啦啦地下着,发誓打湿一切,强硬又让人无可奈何。她的膝盖总是在阴雨天气疼痛,我于是产生了一连串的担心:她会不会疼得路也走不了?她疼得走不动路的时候刚好有辆车开过来怎么办?那辆车的司机没来得及减速怎么办……也许是我太神经质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越想越多,最后不敢想了,实在放心不下便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里,我先陈述种种担忧之处,然后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听完这番未雨绸缪的言论,她却愤愤然,“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吗?”这句话有些耳熟。记得有一次和同学出去玩得太过开心,以至于忘记了看手机上的信息。回到宿舍才发觉手机炸了,她的几十条信息,老爸的信息,甚至还有老姨的信息——他们全在找我,很久没回消息,他们以为我出事了。起初是我没及时回她的信息,后来她越等越着急,然后发动了全家来再找我。我急忙给她打过去,挨数落是少不了的,她还给我举了种种案例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我当时也是认为她太小题大做了,也说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的妈妈和我,有时神经质似的互相“折磨”,有时互相嫌弃对方小题大做,我们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她总是叫我“宝贝”,我是她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但在我遇到困难想要退缩的时候,她总是说“你是大姑娘了,不能半途而废”。我到底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呢?她好像都想承认,却又都不想承认。在姥姥家,舅舅拿出姥爷珍藏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小姑娘很眼熟,我一时竟没认出来。“那是我呀”,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她有些不高兴了。原来妈妈曾经也是一个小姑娘。

小雨滴滴答答,窗外阴沉沉的,心情很不好,感觉非常想她。拨通电话,她的声音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电话讲到最后,她低落地说:“过两天去看你姥爷。”为什么她安抚了我,我却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妈妈没有爸爸了”,她哀伤地说。我犹记得:她看着载着姥爷骨灰的灵车远去,被小姨和舅妈搀扶着,泣不成声。在那一刻,我发现她其实也是姥爷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为什么她在见到我的时候就止住了泪呢?“他病了很久了,走了就没有痛苦了”,她这样劝慰我。原来,她只想做姥姥、姥爷的小姑娘,却不想做我的小姑娘。听着电话里她的声音,我只想立马回家,回到她身边,抱抱那个只身在冰冷的雨中的小姑娘。

她永远是爱学习的学生,她好像永远也不会被打倒;她是同我一样的“古灵精怪”,我们互相“折磨”却谁也离不开谁;她作为一个小姑娘被爱着,她爱着她的小姑娘,她的小姑娘也爱着她。当年,那个小小的我,和她在小路上散步,小雨打在身上舒服极了。我们中间没有一把倾斜的伞。因为,我在伞外,开心地接着雨滴,朝她炫耀着;她在伞下,悠闲地走着,朝我笑着。

文学院 张祚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