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寄情于天地有灵,草木无邪。”而这句话对于春来说,犹为适合。春日里,世间万物都努力冲破尘封的桎梏,摆脱寒冬的束缚,逐渐复苏。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惊蛰,是一个雅致的词语,也是一个浪漫的节气。“初候桃始华,次候仓庚鸣,末候鹰化鸠。”春雷初动,启蛰发声,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立春之后,雨水清瘦。飞花游絮,清风探柳,满城锦绣。梨花皎皎立于枝头,拂过不系之舟。而在惊蛰节气,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蔷薇。春色灼灼,花影斑驳,一叶生一魄,大地甘润出新的芳泽。柳梢撩动烟波,绕堤三分春色,从此,风也变得柔和。蔷薇林总,棣棠间或,杏花微雨轻抚枝叶婆娑,案上残红吹落。微风亲吻着春光的轮廓,那些为人称道的霞岚和日落,催发出炽炽艳色的花朵,装点得这世间明媚而鲜活。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春色山山竞放,蜜蜂零零散散地藏匿于莺飞草长的春光。余秀华写下:“我与春天隔着一双蝴蝶的翅膀。”蝴蝶蹁跹,用水墨般的尾翼,渲染着春月与霞岚。迷途未远,循蝴蝶之迹便可抵达春天。
冬季原野荒芜,纯白寂静。秋季骤雨初歇,寒蝉凄切。夏季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相比于冬季独行独坐,独唱独酬的寂寥,夏季蝉鸣聒噪,永不停歇的喧闹,春季的窸窣虫鸣则刚刚好。“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听烦世嚣声,躺卧听虫鸣。风和阳暖,鸟虫鸣樛。纵使月色如水,虫鸣声也能悄悄地挣脱黑暗的捆绑,填补一程诗意和远方,掺进夜色里悠悠荡漾。
鸣鸠唱晚,而图书馆附近的小猫,在这明媚春光里更显得餍足而又慵懒。它们有时调皮地追逐着阳光穿过树罅洒落的光斑,仿佛逗弄着那不知所踪的线团。毛茸茸的身体,粉红色的肉垫,还有那一被人抚摸便微微蜷缩的耳尖,真是可爱又可怜。我时常看着它们将眼睛睁得滴溜圆,盯着野蜂飞舞,蝴蝶蹁跹。当我尝试靠近它们时,胆小地瑟瑟缩缩,快步走远,胆大地轻触足尖,绕我转圈。我被繁重学业压得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而它们用纯真无邪的眼眸给予我仿佛来自灵魂的温暖。
群鸟,仿佛从大地的心窝飞起的音符,燕雀的啁啾更是春日的旋律,以独属于鸟类的嗓音,叩响春季的变奏曲。泰戈尔曾说:“驯养的鸟在笼里,自由的鸟在林中”。说学者的语言被人类禁锢,俗陈乏味,不见悸动。而活跃在校园春日里的鸟雀,翅膀下是林野自由的风。除了觅食,一辈子都盘桓于天空。日光鼎盛,春日沸腾。每当看见鸟雀临枝而歌,腾空而起之时,我都为它们感到庆幸,庆幸它们欢脱而又自由,过尽林野,遍览山河,寻遍八百里春风,十万里春盛,而风景自在眼中。
“趵突腾空,群鱼齐跃”的景象,我虽从未亲眼见过,但可以想象到那是一幅怎样的盛景,“金鱼花火是无声而盛大,烟火无终的序章”,水影交迭,气泡翻涌,自得摆尾,顾头徘徊,仿佛从不熄灭的火焰。初春的浪潮,便借着锦鲤的金鳞,将这人间袭卷。它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一泓清泉,这里没有致命的饵料,亦没有纠缠的鱼线,络绎不绝的游客将它们喂得肥圆。比起将它们囿于一方庭院,赏观把玩,我更愿意它们畅游于清透潭间,窥见人间有灵,春光绚烂。
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风景。“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我与地坛》中的每一个字句都留存着生命的力量。因此明艳灿烂的风景并不只在春日,生命在每个季节都肆意绽放,野蛮生长。春雷醒了万物,细雨染了春光。惊蛰这个节气,是春来泼墨,而惊雷唤醒的所有潜蛰,都已如涅槃重生般鲜活。
外国语学院 窦冰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