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连续多次记忆里闪过这个画面——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地看不见尽头。我往记忆里一瞥，便看见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房，那是外婆家。

还是那个用了很多年的锅台，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小院的一角。每到饭点，它就咕嘟嘟升起袅袅炊烟。“阿婆，想吃焦果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还没识得几个字，却天天嚷嚷着各种吃食。一放学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锅台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从锅里盛出来的一道道美食。外婆有一双巧手，一块面团在她手里像施了魔法一样能变成好多东西。什么面包啊、蕉叶啊、麻花啊、撒子啊、猫耳朵啊、豆包啊、饺子啊……那时外婆每端上来一道美食都能让我开心好久，仿佛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外婆不会做的。

院子里除了进门的大锅台，右手边是狗棚和鸡窝。外婆家养了好些鸡，不过我不大喜欢它们。因为它们浑身脏兮兮的，不大的院子里一会不打扫就臭烘烘的。它们还喜欢往我身上凑，有时候互相打架还会扑到我身上，我往往被吓得哇哇大哭。外婆便会急忙跑过来，一边赶着使坏的鸡群，一边抱起我耐心哄着。我在外婆怀里看着被训的鸡群，扬起挂满泪珠但十分满足的小脸，得意极了。相比这群讨厌又脏脏的臭东西，那条软乎乎的小狗狗就深得我心。小家伙很乖，我一到家它就跑到我脚边蹭我，我抱起它捋着它柔软的毛发。但是外婆每每看见都要训斥我一番，让我去洗手，我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乖乖去洗手。外婆一转身去干别的事，我就又抱起小家伙往外跑。虽然回来还是少不了一顿骂，但是象征性地掉几滴泪，外婆就会妥协。这个必杀技，我用得乐此不疲。

里屋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大的迎客松墙挂。画面的整体是一株松树屹立在岩石上。外婆没什么文化，但是她闲暇时还是会抱着我指着墙挂告诉我说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坚毅的人。遇见什么事情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轻易妥协，不要轻易认输，要善良，也要带着锋芒。那时的我不理解具体的深意，只不过外婆念叨地多了，就记下了。

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老式电视，扯着天线锅子。画面不清晰，台也少得可怜，不过只要有少儿频道就能满足我。外婆很忙没太有时间陪我看动画片的，而且她应该是不喜欢让我多看的。但那时任性的我怎么会想到这些，只管自己快活。外婆手里的活还没干完，就被我哭着闹着拉着陪我一起看电视，一边看还要一边哄着我。熊出没、喜羊羊与灰太狼、小鲤鱼历险记、电击小子、蓝猫龙骑团……这些与外婆一起看过的动画片，具体的情节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名字与陪在我身边的外婆。

外婆是愿意娇纵我的，也是一直把我当成小公主养的。以至于那时的我无法无天，骄纵无比。父母接我回他们身边上小学的时候，我相当叛逆，不愿意吃他们做的饭，甚至不愿意喊他们爸爸妈妈。还是外婆给我打电话，一点点哄着我让我接受现实。

转眼，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成了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后来啊，锅台已经拆了，鸡群不知道换了几代，狗狗早就不在了，电视也坏了，外婆也一天天变老。我也知道我拙劣的演技外婆一眼就能看穿，所谓的必杀技，不过是因为她爱我。我远走高飞，记忆里熟悉的东西都变了样，像是一场大梦，唯有外婆的爱没被时光消磨掉。

文学院 陈锦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