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谢道韫在《泰山咏》中曾写道:“嵯峨东岳高,秀极冲苍天。”极言泰山之挺拔高俊。唐代李白也在《游泰山·其四》中描绘了日观峰上的瑰伟奇景:“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溟。”贵为五岳之尊的泰山以其奇险峻怪的地貌风景吸引了众多诗人前来赏鉴,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古人有如此情趣,今人也不曾例外。春寒料峭之时,浓重夜色之中,我与友人们开始了夜爬泰山之旅。
夜晚的泰山是肃穆的。天外村至中天门的沿途春景已被我们兴奋激动的心情所掩盖。这段路途虽然较远,但是爬上去也不算困难。攀至十八盘处,气温骤降,我们体力几乎已经耗尽。回首望去,层层叠叠、陡峭如刀的岩阶仿佛成为地狱和天堂的串联,加之夜色浓重,视野有限,那蜿蜒至山下的台阶便使人两股战战。肃穆的黑夜仿佛是地狱的使者,在延伸的暗色中狠狠抓住游人脆弱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经历过多少次心理上的斗争,我们终于在凌晨四五点左右到达瞻鲁台,翘首期待着日出的降临。
远处的天际繁星掩映,天空的衣着渐渐由深蓝过渡到浅碧、过渡到橘杏、过渡到热闹的火红,萌生出绚烂多彩的手笔。天空似变成了一张多彩的画布,自然在其上挥毫泼墨,洒脱自如。云海成为天上与人间的分界之处——一线之上是光明复萌,一线之下的人间却还沉睡着。若非那串联在城市路线中车水马龙的点点闪映,泰山之下的城市仿佛变成了一万年多年前沉没于海底的亚特兰蒂斯古城,透露着宁静的肃穆。太阳渐渐浮现于泰山天际,从朝光初起,或隐或现,到再现端倪,初出茅庐。阳光打破仙境与人间的虚实对立,打破黑与白的游移光影——一点点由朦胧变为初露,放射出万丈光彩。将云霞缭绕的虚无幻境翻斥为万象更新的辽阔万物,变为一元复始的烟火人间。
在渐进的过程中,太阳仍是那个太阳,亘古不变,不卑不亢。而一批批站立于泰山之巅俯瞰人间万物的人们却恍如山河中的一粒,风起风落,悄然无息。我现立于泰山之顶,它日又会有谁站在我的位置?云海逐渐推移而来,仿佛百万大兵叱咤风云,将人世间的沉寂一扫而净。凝视着这变化万千的天地,我的心中逐渐生发出感慨,痛苦与震撼并存,光明与黑暗相互隐匿。臣服在天地神祇的脚下,泪水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死死盯住太阳,想要留存这永恒的一瞬。记住刹那的痛苦和感动,铭记那永远不会改变的精神信仰。其实,看到自己的普通,接受自己的平凡,是此次泰山之旅中最大的收获。看到如此瑰伟壮丽的自然风光,我慢慢了解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个体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小小尘寰,我没有别人的一切,别人也未必拥有我的一切。
泰山之旅跌宕起伏,波折丛生。在这期间感受情绪的低落、高涨。在无数次乌龙打击中体会到多变的百态人生,在一次次痛苦追寻中不断点燃生命的希望。所谓人生真味大致如此吧。
征服,不仅是征服,更是那冲出胸膛的愿景与宏伟精神的碰撞结合。从而自然被人心征服,人心被自然征服。寒风泣擞,云烟缭绕,万物升腾在天地祥和博大的气氛里,而我与这自然悄然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