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小时候每逢八九月份,就会去乡间小路走一走,一大片油菜花田映入眼帘,气息涌来。
“奶奶,你看那朵油菜花,四瓣全部绽放开了啊,好漂亮呀!”我在油菜田里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寻找着可以小小落脚的地方。我蹲在那朵花心吐出几根小巧纤细的花蕊,四瓣花瓣成十字形的小花面前,花朵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淡雅清秀。而另外一朵嫩黄色的油菜花,羞羞答答的,还有那朵杏黄的油菜花,半开半闭,在微风中婆娑起舞,引来小蜜蜂和蝴蝶的关注,不由得让我念出来“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的诗句。
在老家屋子的东边,也是大片的油菜花地。伴随着秋天的微风,她重新吸取营养,充满能量的滋长出金色的秀发去改换枯燥的黄发。花朵慢慢随风起舞,眼前好像也浮现了一个行走轻灵、矫若游龙、身影翩然的青年,美好恍若梦境。而她的叶子就像两把扇子,上下晃动。又似一位温婉清秀的江南女子轻轻诉说着一段美丽的往事。
油菜花开放时,我总会央求奶奶带我去油菜花田。奶奶有着花白的头发,浅浅的皱纹,还有那一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都让人觉得奶奶是个和蔼的老人,少不更事的我特别喜欢让奶奶经过岁月洗礼沉淀过,布满老茧却又温暖的大手握着我小手。那大手不仅是农民的象征,更是土地给予农民最宝贵的回馈。每次我都会摘下两朵油菜花,戴在我的头上和奶奶的耳朵后面,奶奶就会喊我“小花神”。
走在田垄上,我的鞋子和裤腿沾了松散的泥巴,衣角也不知不觉沾了星星点点的油菜花粉。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被一条条田垄切割成块,每一片都金灿灿的,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耀眼。金色的阳光,伴随着南风吹过,涌起一股又一股金色的波浪。花田里的清新、灵静、自由、沁透心田、漂起一片涟漪的香味与热情、绚烂的色彩调和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去浸透你的心灵,重置你的大脑,炙热了那双稚嫩的脚丫。一个逐光的少年,无所顾忌拿着热情向远无尽头花田奔去。
迈进花田,它似金色的地毯,让我踩得舒适,它美得朴实,美得自然,尽管它没有郁金香那样迷人,没有牡丹那样高贵,没有桃花人面相映那样丰腴,更没有玫瑰那样耀眼。然而,平凡又简单油菜花,自始至终充满朝气,带着泥土气息的自然香气。有时我舀起一大瓢水向一片菜田泼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个个小小的水滴反射出属于自己流光溢彩的晶莹亮芒。那光亮令人有眩晕的朦胧,我便转过头骄傲地望向奶奶,说:“看我厉害吧,哈哈哈。”奶奶每次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笑着摇摇头看着我。“奶奶,我来帮你!”我又开始了新的挑战模式,跑到了奶奶的身边,拿起锄头像模像样地工作起来。奶奶就跟在我的身后替我收拾“残局”。“这是什么啊?是遗留的麦子?”我疑惑的问。“傻孩子,这哪里是什么麦子啊,这分明是灰灰菜啊!”奶奶赶上来摸着我的头说。
干完一天的农活,走在回家的路上,奶奶摘了狗尾巴草,手指上下翻飞一阵,一只灵巧可爱的小兔子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怎么样?”奶奶拿起小狗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奶奶太厉害了吧。”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哪有那么简单,你要负责把今天的野菜清洗干净才能得到它”,话音刚落,我就飞一般往家跑去,影子也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拉越长。
在《呼兰河传》中萧红对呼兰河城风情的描绘和愈读愈浓烈的味道,读来也让我感欣喜。
自从学业繁忙离开家乡,已经许久没有踏足那东边的农地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那儿的油菜花应该又在她的花期竞相开放了吧,那儿的野菜估计已经布满了整片的田野了吧。更会有当年我和奶奶一样的人在田间享受这一刻油菜花带来的快乐吧。
往年花期与君别,今日花期开忘年,何时再见,那份愁绪忍不住涌上心头。思念在秋绪横生,我这么想着,却不知道再次重见那人、那地、那花又在何时?在记忆的深处,那美丽的油菜花开是属于我童年记忆中的珍宝,她是独属于我对家乡的回忆,油菜花的这份“朴素”与“本真”,才是故乡的灵魂。韶光易逝,往昔岁月记忆中的尚未走散,也未有浮华藻饰。油菜花用一种最直接的感官刺激,代表了一种精神奔赴性,一种特殊的怀念与眷恋。它寄寓在远离故乡、故人的种种回忆之上,于虚无中吹响了超越虚无的,纯真,归家的长笛。


摄影:丁立 胥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