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醇厚,时光恬淡,褪去红尘的浮华,享尽一生的清淡,缕缕香甜将那段岁月放慢,殊不知,半生清,一生享。
梧桐花开放了,在远处已嗅到它的芬芳,找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细细品尝。近了,有些浓烈,远了,有些淡然,像泡茶一样,“太过浓醇则失真,太过清淡则失香”。你从我儿时便早己掌握这门茶艺,朦朦胧胧的记忆里,小巧而精致的紫砂壶一直常伴你左右,我跌跌撞撞地跟在您的身后,追随那一缕幽香,一缕时光。
梧桐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梧桐下石桌上茶温未褪的茶杯摆放整齐,桌那头是你,这头是我,时光浓淡相宜,远近相安,岁月携风把梧桐枝轻摆,散落一地繁华。偶尔地,又或许是频繁地,坐在石桌对面的不是我,是和你对奕的其他同你一样的人,观摩的我常常站在一旁,急躁地等待结果,但你们却不急不躁,一车一象,木制的棋子声相叠清脆,时光伴茶温淡去,“好棋,好棋。”不论赢与输你都放下茶壶,慨叹时光没有浪费。
你酷爱书法,却惜墨如金,惜纸如箔,不论草书亦或是楷书,每次挥毫之后,我都遗憾没能去买上一张白净素雅的宣纸,更遗憾没能沉下心来学一番成就。每念此,都觉有愧,而你却只是笑着说,“现在这字啊,还得多精进,等我学成了再教你罢。”你摆摆手,转身回家了,墨香停留在你的指尖,氤氲出一丝朦胧的山水气息,而我从这缕缕墨香中,看到了山中小亭中道骨仙风的你。
这是我儿时对你最深的印象,“我爷爷是很厉害的书法家!”我常和朋友炫耀道,而你听见后乐呵呵地说“我只是个退休教师,书法家哪有我这么自在?”可是你真的很厉害,不管我是读了初中,还是考上了高中,你还是如往常一样,在晨露未褪时散步,在傍晚日落时临帖,偶尔逗逗狗浇浇花。有时候你看着放假回家只知道玩手机的我,总是笑着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家里的年轻人。我想,你最开心的时候,是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你的时候吧,你眼里闪着光,开心了一整年,而让你开心也是我做过最满意的事。可是时光过得过于快了,而你一直在默默地与时光为敌,你学会了怎么用电脑,也学会了怎么玩智能手机,时光一直变迁,而你却不肯老去,虽然它还是无情地改变了你的容貌,但是却压不垮你挺直的腰板。我的爷爷啊,你就像院子里那颗不老的梧桐树,是真的很厉害。
可能是过于像你,我也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明明很想回家见你,见了面却只有寥寥数语。我还是喜欢像小时候一样默默跟着你,默默看着你。可是某天,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不见了,小石桌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显得十分荒凉,我害怕极了,我怕某天你也突然离开了,而你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旁边,“这树啊是留不住了,但是你瞧,根还在,说不定哪天,还会长出一棵新的来。”我小声呢喃着,“是啊,根还在。”而你笑着好像没有听见,那句话就这么散入风里,久久没有回应。
又是一年九九重阳。那里承载了太多人的故事,一代人扎根,一代人生活,一代人离开,一代人又盼着一代人回来。不知何时,人老去,故乡也老去,乡情就好似那棵梧桐,思量却也有悲时,在它轰然倒塌时才恍然彻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故乡的花香了,故乡的老人也在记忆中模糊了。但好在,根还在,就好像是民族里生来带有的血脉感,“难得奉亲如一日,陪伴何须待重阳。”秋风初起,情浓不晚。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或许世间所有的相处,都注定会是一场离别,但是情存世间,如木长生,一代代传递的,是最珍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