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留意这位老奶奶，是寝室大扫除。

我和室友把垃圾和空纸壳拎下楼去扔掉，老奶奶就在那排绿色的垃圾桶里翻翻捡捡。看到我手里的快递纸盒，她眼睛一亮，急匆匆地迈着小步子蹒跚走来，边走边伸出手：“这个，这个纸壳子，给我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高兴，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我急忙把手里的纸壳一股脑地递给她，看她好似很满足地把纸壳压扁，又按了按，放在她带来的一个布包袱里绑好，笑眯眯地跟我说了好几声“谢谢”以后，又翻找起那排垃圾桶来。

室友捅了捅我：“喂，走了。”

上楼时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老奶奶一眼。矮小的个子，暗红色的棉衣，藏青色的扎脚棉裤，头上围了一条青色的头帕。

很典型的朴实无华的老奶奶形象。

我却忍不住有些恍惚：很多年前，我奶奶也是最喜欢这种打扮的。

第二次见到老奶奶其实也没过多久，因为她是每天都来的。这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养的一条黑狗。

狗是土狗，是身上的黑毛也不甚光泽明亮；只那慵慵懒懒的样子并不像狗，倒像一只加菲猫。黑狗在花坛里哒哒哒地小跑，时不时用鼻子四处嗅嗅，那神态倒是很像小时候我应付妹妹玩捉迷藏的样子。

我兀自想得出神，就弯腰冲它吹了声口哨。黑狗蓦然一激灵，抬头看了我一眼，见并不认识，又很快低下头去，旁若无人地又哒哒哒地小跑了起来，这次却是跑向在垃圾桶里翻捡的老奶奶。

老奶奶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两个刚刚翻捡出来的空纸箱，打包好，笑眯眯地看了看黑狗，又笑眯眯地看着我，嘴里好似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我不曾听清，但看她笑得和善，脸上挤出横七竖八的褶皱来，便也冲她笑了笑。

黑狗站在她身后摇着尾巴。

对老奶奶和她的黑狗有了印象，便也忍不住总是在出入的路上注意起来。

今天阳光甚好，有些热，老奶奶却还是棉袄棉裤的打扮，裹着藏青色的头帕。也许是中午的太阳太烈了。她坐在阴凉里休息，黑狗在她对面的花坛里趴着，懒懒地睡着。

我走远了，却又折回来一段距离，认认真真地盯着黑狗看了半晌。黑狗不知道有人惦记它，眼皮也不抬，继续边做着太阳浴边午睡。我又看了看对面的老奶奶，大约她忙活了一上午，此时正累，坐在阴凉里，苍老的脸上便现出几分疲惫。

等我回来，老奶奶正招呼着黑狗准备离开。她把布包袱背在背上，里面是几张纸壳，看起来她的收获并不很丰盛。黑狗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它的主人，又低头嗅一嗅地面。

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众生皆苦，世事无常。但就在这个中午，阳光温好，沐浴在阳光下的芸芸众生，一定也像老奶奶和她的黑狗一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