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7-0818/(G)      2024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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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8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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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花海

作者: 来源:李炳锋   发表日期:2019-03-28    

二月,农历的二月,伴随着和煦的春风,阳光变得暖融融的,山川河流从睡梦中醒来,大地开始蒸腾,袅袅的地气冲破寒冷的阻拦与天空拥抱着,催得万千花草树木重装抹彩,像十八岁的姑娘,一天一个样儿。在这无穷的变化中,最抢眼的当属那万紫千红的花了。

看吧,玉兰开了,榆叶梅开了,杏花开了,连翘开了,木槿开了,桃花开了,樱花开了,海棠开了,丁香开了,梨花开了,紫叶李开了……花儿暴动了!它们一个个地比着气势,比着艳丽,比着精神头儿,一时间,角角落落盈眼的都是花朵,感觉所有的花儿都挤进了二月,整个二月成了花的舞台,成了花的世界,成了花的海洋。

在所有的花儿当中,玉兰是个急性子,它是绽放姿彩的领头羊,开得最为壮观,甚至来不及脱下那单薄的冬衣就拉开了花开的帷幕,给刚刚度过漫长冬季的人们一个惊喜。在北方,最常见的当然是白玉兰和红玉兰了。当第一缕春风吹过,那光杆的树杈上还没有一点叶子,还带着一个个猫耳般干瘪的蒂,大朵大朵的玉兰花就迫不及待地开了,是盛开!一旦开了,瞬间就成了一片片花海,白玉兰雪白雪白的,白的耀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树上又挂了一层厚厚的雪呢;红玉兰妖娆多姿,远看像落霞坠地,近观似彩蝶起舞。从树的一侧端详着成片的玉兰花,你会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兰那圣洁的气息,那婀娜的神态,会让你瞬间想到高贵,想到美好,想到少女的清纯,真乃“香醉往来人”呀!红玉兰那乍放的美丽、那澎湃的激情,让人想到彩霞,想到诗,想到怒放的生命。可又有谁知道,就是在这高贵、美好、激情的背后,玉兰走过了怎样艰辛的路?朋友讲,从江浙一带往江北移植的过程中,娇贵的玉兰必须先在山东境内滞留三五年,在这里完成环境的过渡,在这里顿顿神儿休养生息,才能嫁到北方嫁到塞北,这样才能保证它的存活。就像当年的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一样,艰辛、曲折而漫长。

接踵而至能与玉兰花相媲美的当属杏花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杏花一旦开了,所有弯弯曲曲、粗粗细细的枝枝杈杈上都挂满雪白的花儿,把整个天地渲染成一个洁白的世界,白得无瑕、白得没有任何空隙,密密麻麻的白让人分不清哪是花儿哪是树儿,撞得你心热、撞得你眼疼,让你徜徉花林不忍离去,有醉酒当歌的冲动,生出快意人生的情怀。杏花自始至终都是白的,不像玉兰花那样还会有红色、紫色、绿色,杏花用无瑕来捍卫自己的纯洁。她娇柔却不脆弱,早早盛开,是为了保证在麦收前后让人们吃上甜美的果子。

就在玉兰、杏花用尽浑身解数美丽绽放的时候,樱花如平地一声雷,以出乎意料的速度灿然怒放。她开放的时间仅有七天左右,尽管来去匆匆,但在这短短的七天里,每朵花都在竭力展现自己的风姿,悄无声息,却如烟花漫天,爆发出慑人心魄的力量。无数绽放的樱花生成低垂的凝固的云,面对这辉煌这绚烂,连天色都自惭形秽,远远地隐退了许多,变得高远起来。是啊,樱花把生命力发挥到极致的美,不仅体现在盛开时的绚丽多姿,还表现在凋落后的凄美决绝。它们像雪花一样优雅,像暴雨一样倾泻,像美梦一般易逝。春深染雪轻。樱花吹雪,落英缤纷,绚烂之极归于寂灭。每当看到樱花,就让人想到人生的易逝,想到生命应有的灿烂。在永恒浩瀚的宇宙中,生命的存在是那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怒放又决然离去的樱花,告诉我们生命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她的美只属于神。

海棠高贵地昂着头,红的、粉红的花瓣儿总是水灵灵的,一副人见人怜的模样。与其它花儿不同的是,海棠花开之前总是先长出叶儿,那嫩绿嫩绿的叶儿把含苞待放的蓓蕾藏在里面,忍耐大约一周后,艳丽的花儿开放,叶儿就退居二线,默默地衬托着花儿的娇美。

在透明的风与海棠嬉戏的当儿,不经意间,那深红浅白的桃花也开了,阳光下尽情地舒展妩媚的腰肢,蜂蝶在她的身边飞舞,亲吻着她的芳容。有一种桃花是大红的,不知要比多姿的海棠红多少倍。她的开放会引得周边所有的花儿都探头探脑过来一瞧究竟,却又自惭形秽,是不是因此桃花才有了轻佻、轻薄的传说?面对天生丽质的桃花我更多想起的却是那些薄命的红颜。

紫叶李的蓓蕾是红棕色的,在黑色的树干上挂着,显得有几分灰暗,不知道的还以为树上已结出了小小的果,可那缩手缩脚的白花一开,大家什么都明白了,那所谓的红棕色仅仅是铺垫,是前奏,是等着那份纯洁的白出现。花一开就是一串,多得如繁星,你怎么数都数不过来。榆叶梅也一样,如果你不仔细辨认或不是内行的话,很容易把它与紫叶李混在一起。碧桃儿更是叫绝,不知它从哪里借来的力,那粉红色的花儿怎么开得这么密?它们依附在那些枝枝蔓蔓上,密得透不过风来,密得好像给树穿上了一件粉红嫁衣,说不出的风流妩媚。比鸡蛋黄还黄,阳光下耀人双目的是连翘。正月里的腊梅、迎春花去后,她就成了唱黄的主角。她那随处绽放的黄花带着蓬勃的热情,只把二月涂抹得吉祥热烈。还有一种黄让人舒心、让人震撼——那就是油菜花了。这些来自南方的使者,在北方也活得甚是滋润,也在二月里凑着热闹。它们的到来,一改北方原野单调的色彩。它们漫无边际地开着,气势与刚刚返青的麦苗抗衡着。没边没沿的黄花,让阳刚沉毅的北方原野因此多了些阴柔明快的美。

当时令到了二月末,当人们熬过一次次春寒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天地间怎么又降下一场雪?洁白洁白的。其实,这哪里是雪呀,是花,是一种叫“二月雪”的花。她的盛开,可以说使得二月的花海更加丰富,更加气贯长虹,更加波澜壮阔,就像一篇文章有开头也有了结尾,是美丽的结尾。她是二月的最好总结。与“二月雪”作着伴的就是金银木了,到了二月尾声之际,她也开了,开得没边没际,花开时,碧绿的叶子上像飞着一群群蝴蝶。梧桐树也开花了,花由淡蓝变成白色的过程中,充满了野性,有着“高大帅”的味道。

在欣赏品味之余,我有时疑惑,花是不是有些嫌贫爱富?仔细揣摩,城里的花总是比乡下的花早开半个月,或许花儿也明白,城里人要比乡下人多一些闲情逸致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赏花就成了城里人的专利,因为此时的农人是无心赏花的。二月里正是农事最繁忙的时节之一,农人们没白没黑地忙碌着。他们关心的不是花开花落,而是干旱了一冬的麦苗能不能浇灌上返青水,这将关系到一年的收成。他们还要筹划早春的耕种,要谋划全家人一年的生计。然而,花儿并没有忘记这些无心赏花的农人,那些生命力像农人一样顽强的野花们在沟边溪畔、路旁山坡正五颜六色地吐出自己的芬芳。大花野豌豆、白英、荠菜、鹅绒藤、麦蒿、栝楼、圆叶牵牛、何首乌……它们或婉约在绿叶间,或婀娜在高枝上,或娉婷在草丛中,自由自在地摇曳春风,用遍地花开召唤着春天,向劳作者致敬。其实那些矗立在田地周边的杨树、柳树、榆树最懂得农人的心事,它们也是开花的,那就是树芒树钱了,它们与大地、与麦苗是同一种颜色,那就是最朴实最充满生机的颜色——黑色和绿色。

二月里,每当看到五彩缤纷的花儿,我就想到了基因,想到了生命,想到了人类。不知是先有了花,还是先有了人?千花千孔,万人万面,参差百态,但有一个定律是不变的,那就是谁也改变不了谁,各有各的归宿,各有各的命运。

花无十日红,花开一瞬间。不过请相信,所有花儿美丽地绽放过后换来的都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