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7-0818/(G)      2024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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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8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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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长安

作者: 来源:历史与文化产业学院 商雨涵   发表日期:2019-01-17    

晩风习习,天上星子三四点。

远处是一片灯火通明,淡黄的光勾勒出几个略带古风的大字“古都西安”,带着欧美气息的楼房拔地而起,几乎手可摘星辰。

这是西安,那个带有现代化气息的西安,那个在舞台上以厚重的粉底遮住岁月痕迹的西安。这,不是我要找的长安,那个带着汉时记忆、唐时如意和六朝烟雨的长安。

转过街角,入目的便是一片颓圮的宫墙,青石碧瓦间生出的历经千年烟雨的枯藤。一刹间,光阴流转,断壁残垣生成了一座座带着藻井的宫殿,青石碧瓦又被镀上一层层朱红鎏金,闭目,便能听到万国来仪的朝贺,听到凤于九天的哕哕凤鸣。

这,才是长安。

青石残瓦,勾勒出的是一个个惊心动魄、王朝更替如浪淘沙的故事,而不是几个略带古风却又十分单薄的大字,断壁残垣间,扑面而来的是岁月的痕迹与沉旧的气息,是略施胭脂、轻描淡扫身着汉服的女子,而不是故作姿态以浓艳的粉底掩住故时气息的戏子。

当年,就是在这座城池,有一个少年执剑,于千里狼烟中一剑尽挽破,踏遍山河脉络,笑说三皇功过五帝,于阿房宫遥遥而立,一统天下疆土;当年,就是在这座城池,有一个少女轻笑,于万重宫阙之中奔赴塞北,琵琶声中是汉并天下、长乐未央的希冀;当年,亦是在这座城池,有一段无法复制的光阴,名唤“开元盛世”,万国来仪的风华铸成了无限传奇。

这座名唤“长安”的城池,承载了数千年的光阴,似乎将世间百态皆镀上了古朴,而后,将它无限放大,红墙绿瓦间还在兀自上演着一幕又一幕,早已落幕沉寂于史册无法窥探的故事,却又在其中,添了好些个明媚闲情。

斑驳的城墙,依旧带着昔日的辉煌,她护着的城池,却有些变了故时模样。

她越来越有国际大都市的风范,但这灯红酒绿中却藏着笨拙的效仿,学着巴黎的浪漫,学着纽约的新潮,一丝一点中丢弃了独属于自己的风韵,那种“世有名花如许,应自解语”的气质,丢弃了那红墙绿瓦的风范。

她变了。由长安,变成了,西安。

长安的历史太浓厚太沉重,西安的霓虹灯太亮太刺眼,亮到照不见天空中的二十八星宿,刺眼到看不清慈恩寺里的雁塔提名。

长安,终矣再也走不动了。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见过了那么多皇权更替,目送渭水流向黄河,丝绸之路绵延向大漠,却在千载后,洗尽铅华,不在了。

不在了,不再了。走过了阿房宫,目送了西关月,看过了大明宫灯烛火熠熠,照亮了整个盛唐,却沉寂在了安史之乱中,带着一丝不甘的余温,消失了。

不在了,不再了。听过了那首折柳,见过了渭城的雨湿了三月酒,走过了,桥边兀自相折的柳,那些浅斟红翠、亦字英豪,早已经泛黄成冢。

不在了,不再了。那刻在棺椁上的字迹早已模糊,那未饮完的杏花酒再也找不到第二处,那些兀自在重复的戏,再也无法改变。

不在了,不再了。那个“遇长安,皆长安”的长安,再也不在了。

我顺着神道向前走去,未央、建章、宣室,长门、椒房、昭阳……与一座座昔时的汉唐宫殿擦身而过,寻着天上镇守四方的青白朱云,却再也听不见有人低声念着“长安故土”,写着“别矣,吾乡长安”。

自那以后,我开始渐渐梦到昔时的长安,繁华依旧,眉目依旧——

在那里,有着状元及第的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有着少女骑马英姿飒爽一路向前走去;有着宝马雕车香满路;有着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有着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有着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更有着那些个歌舞升平,那些个纸醉金迷。

在那个梦里的长安,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写着“吾乡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