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7-0818/(G)      2024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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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8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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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图书馆见闻

作者: 来源:图书馆 李萍   发表日期:2019-01-17    

2014年夏,我到美国华盛顿学习。在华盛顿,我对美国国会图书馆、乔治·华盛顿大学图书馆以及社区图书馆进行了考察学习,收获颇多。

美国国会图书馆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有长约530英里的书架,藏有470种语言的各种图书超过1亿2千万册,加上手稿、报刊、缩微胶片、音像制品等,藏品达2.1亿件,规模之大令人叹为观止。如此丰富的馆藏,自然需要有相应的建筑空间加以容纳。国会图书馆主要由三座建筑组成,分别是建于1897年的杰斐逊大楼、建于1939年的亚当斯大楼和建于1983年的麦迪逊大楼,总面积达34.2万平方米。三座大楼皆以历史上著名的美国总统名字命名,其中亚当斯大楼和麦迪逊大楼均为后来为扩充馆舍而建,风格较为现代。杰斐逊大楼历史最久,采用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外观古朴典雅,内部富丽堂皇,中央阅览大厅、西文善本部和亚洲部均位于此楼中。

1800年国会图书馆始建时设于国会大厦内,主要为国会提供文献服务,后来向社会公众开放,承担国家图书馆的职能。1814年第二次独立战争期间国会大厦被英军焚毁,国会馆从已卸任的杰斐逊总统那里购买了他的全部6000多册私人藏书,重建了馆藏,因而杰斐逊总统对国会图书馆的发展有着实质性贡献。杰斐逊大楼内辟有专门的展厅展出杰斐逊总统当初捐献的藏书。

杰斐逊大楼以建筑精美著称。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它通过雕塑、壁画等元素传达出浓厚的人文气息,使参观者在领略精美建筑艺术的同时,也受到知识和智慧的熏陶,为图书馆建筑树立了典范。踏上图书馆正门的台阶,笔者就被三个拱门上的雕塑所吸引,三组石雕中分别出现地球仪和利剑,代表科学;廊柱和画板,代表艺术;纸张和书本,代表文学。下方的金属浮雕,则通过不同的场景描绘了知识传承的三种方式:口传、书写、印刷。再往上看,二层的圆形窗框中别致地镶嵌着9位西方文化巨匠的胸像,他们是古希腊雄辩家德摩斯梯尼,美国作家艾默生、欧文、霍桑,美国科学家、政治家富兰克林,英国作家斯科特,英国学者、政治家麦考利,德国诗人歌德,意大利诗人但丁。进入大厅,三层楼高的宽大中庭四周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雕塑、壁画装饰得富丽堂皇。但细看之下,许多细节并不是随意为之,均有其寓意。迎面是一幅一人多高的主题镶嵌画,描绘的是古罗马智慧女神、战神、艺术与手工艺保护神密涅瓦(Minerva)一手执长矛,另一手持一写有各学科名称的手卷。大理石地板中心的图案代表太阳,四周环绕着12星座图案。大厅中央是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和开国元勋托马斯·杰斐逊的雕像。两侧有两尊古典装束的女神雕塑,手中举着的居然是电灯泡,乍一看似乎有些不协调。其实在杰斐逊大楼落成的19世纪末,电灯是一项划时代的伟大发明,而电学家富兰克林和钨丝灯泡的发明者爱迪生都是美国人。两侧楼梯的石雕用可爱顽童的形式表现了美洲、非洲、亚洲、欧洲等世界各大洲的人物形象,以及农民、渔夫、厨师、园艺师、机械师、医生、科学家、艺术家等各种职业的工作场景。大厅四周墙壁的装饰中不露痕迹地镶嵌着那个时代许多伟大作家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名言,有美国诗人朗费罗、史学家班克罗夫特,英国诗人丁尼生、历史学家吉本,法国作家雨果、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等等。此外在这些装饰中还可以找到56个著名出版社的徽标。四幅表现智慧、理解、知识和哲学的壁画引人注目,并配以格言警句。例如《知识》一幅下面配以莎士比亚《亨利六世》中的名句:无知是上帝的诅咒,知识是我们藉以飞向天堂的翅膀。《智慧》一幅配以英国诗人丁尼生的名言:知识来来去去,智慧永远徜徉。画面与文字相配合,令人回味无穷。再往里走,就到了中央阅览室的门厅。门厅两侧顶部的6幅壁画是一部浓缩的书籍史,分别描绘了远古人类垒石记事、口述文化、埃及象形文字、美洲印第安人在树皮上书写、中世纪修道院的抄写室和古腾堡发明的印刷机。中间的一组壁画则通过隐喻传达了清廉、高效的理想政治理念,画中嵌入了林肯的名言: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天花板上花团锦簇的装饰中在醒目位置镶嵌了6个相同的词:自由。进入中央阅览室,视线豁然开朗。这是一座圆形的穹顶式阅览室,高达四层,上下打通,顶部通过8个大型的拱形窗户采光入内,空间极为开阔。最中间是图书馆员的接待区和咨询台,一排排环形的阅览桌如一个个同心圆排列在大厅里,四周的墙壁上是一层层的书架。这里也不乏精美的雕塑和壁画。穹顶的壁画上描绘着12个人物,代表了对西方文明发展史曾作出过重要贡献的地区和时代,分别是:埃及,代表文字;犹太地区,代表宗教;希腊,代表哲学;罗马,代表政府;伊斯兰世界,代表物理学;中世纪,代表现代西方语言;意大利,代表艺术;西班牙,代表发现;英国,代表文学;法国,代表解放;美国,代表科学。阅览室周围的8个立柱顶端,镌刻着代表8个学科神祇的雕像,上方镌刻着该学科的格言警句。其下第三层开放式走廊上,则两两一组矗立着这些学科的代表人物的雕像:贝多芬和米开朗基罗代表了艺术;哥伦布和富尔顿代表了商业;希罗多德和吉本代表了历史;梭伦和詹姆斯·肯特代表了法律;柏拉图和培根代表了哲学表;荷马和莎士比亚代表了诗歌;摩西和圣保罗代表了宗教;牛顿和约瑟夫·亨利代表了科学。在这样的阅览室里看书是一种独特的体验:打开阅览桌上的台灯,你可以埋头于书籍的世界中;抬头则迎接学术巨匠们勉励、期许的目光,品味充满睿智的格言警句。从外面远看,中央阅览室青色的金属圆顶上插着一把金色的火炬,名为学问之炬torch of learning),寓意为薪火相传。

不难看出,美国国会图书馆在建筑装饰中着意突出了美国和西方的文明成就,但在某些地方也能看到世界其他文化的元素,显示了一种全球性的眼光和抱负。例如在杰斐逊大楼外墙四周外窗的拱心石上,雕刻着33个世界上代表性种族的头像。亚当斯大楼西门两扇门的浮雕上,镌刻着人类历史上与文字发明有关的6位人物和神祇,其中有中国的仓颉和埃及的透特。在杰斐逊大楼廊壁上令人目不暇接的壁画和格言中,有一句格言出自中国的孔子:“Give instruction unto those who cannot procure it for themselves.”据说摘自《论语》。

虽然建于100多年前,杰斐逊大楼的建筑仍给今天的图书馆建筑带来许多有益的启示,笔者感触最深的是图书馆建筑装饰在营造阅读氛围、传播文化方面的巨大作用。杰斐逊大楼的种种建筑在不经意间向读者宣传了美国的艺术和科学成就,宣扬了美国的核心价值和理念。读者在欣赏雕塑、壁画、格言警句的同时,也获得了很多科学史、艺术史以及关于文字和书籍的知识,得到人文精神的熏陶和感染。可以说,杰斐逊大楼本身,就是一部值得读者去细细品味琢磨的书。

此外国会图书馆对读者教育功能的重视也很值得学习。杰斐逊大楼的大厅里有两个常设展柜,展出的是欧洲最早的活字印刷品——古腾堡的42行圣经,以及大约同时的一部手抄本。此外馆内还不定期地举办各种展览,笔者正赶上馆中举行的在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英国《大宪章》展览。大厅里专门设有讲解员,为参观者义务讲解展品和馆内的建筑装饰。

在国会图书馆查阅资料很方便,笔者凭护照即可办理一张阅览卡,查阅各种图书资料。收藏中文图书的亚洲部阅览室就设在杰斐逊大楼一层,紧邻着议员阅览室。各个阅览室都设有自助扫描仪,读者扫描资料十分方便,同时需要注意旁边贴着的遵守版权法的告示。

乔治·华盛顿大学是为了纪念美国国父建立的一所有着近200年历史的大学,以政治家的摇篮著称,政治学、法学、国际关系等学科在美国名列前茅。其校园位于华盛顿市中心,紧邻国家广场(National Mall),华盛顿纪念碑、林肯纪念堂、白宫等名胜近在咫尺。乔治·华盛顿大学的校园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几个校门也很不起眼,校园和周围的闹市区融为一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机构就位于校园左边。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图书馆系统包括位于校园中心的主馆——吉尔曼图书馆(Gelman Library),位于弗农山(Mount Vernon)校区的伊科斯(Eckles)分馆和位于弗吉尼亚校区的理工分馆,以及附设于医学院的希梅尔法布(Himmelfarb)医学图书馆和设于法学院的雅各布·伯恩斯(Jacob Burns)法律图书馆。吉尔曼图书馆是一座朴实无华的6层现代建筑,比较有特色的是从每层密集的小窗中伸出的水泥板,使整座楼看起来像一排插满书的书架。由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因此只有本校师生才能刷卡进入,不向社会公众开放。它位于校园中心的小广场旁,这个小广场是往来校园各处必经之地,也是学生们课余聚集、举办各种活动的地方,因此很方便学生借还图书,同时使图书馆与校园文化很好地融为一体。图书的借还十分方便,除了在图书馆直接查询借阅之外,还可以在家或宿舍里查好要借的书,在网上办理借阅手续,到校园时馆员已经将读者要借的书从各层的书架上搬到存书台,读者统一从存书台取走即可,不必再跑到各层分别找书,节省了读者的时间;还书时无论图书馆是否开馆,直接投入门口的还书箱中即可。乔治·华盛顿大学图书馆的馆藏不算丰富,但发达的馆际互借系统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缺陷。只要是全美馆际互借联盟成员馆的藏书,发送申请后一般一周内即可接到吉尔曼图书馆书到待取的通知,当然借期比本馆所藏要短些,也不便续借。图书馆很重视新书的宣传,在一层大厅显著位置摆有几个书架专门摆放新到的重要图书,且更新很勤。笔者不止一次发现读者直接将新书架上的图书直接拿走借阅的现象。图书馆中阅览场所的设置多种多样,也比较人性化。一层大厅有多台电脑供读者使用,有Windows和苹果Mac两种机器供读者选择,主要供读者检索书目、资料和学习之用。为了防止霸机现象,读者输入校园账号方可使用,限时两小时。在学习研讨区,设置了舒适的沙发,学生们三三两两,或坐或卧,惬意地享受阅读的快乐。在各层书架之间也设置了不少阅览区域,以有挡板的小隔间为主,方便学生就近取阅图书学习,同时避免了相互干扰。这种把阅览空间分成公共区、研讨区、学习区,分别布置不同的家具设备,以满足读者的不同需要,值得借鉴学习。

美国的公共图书馆系统十分发达,尤其是社区图书馆的便利令人印象深刻。笔者所住的马里兰州盖瑟斯堡(Gaithersburg)市位于蒙哥马利(Montgomery)县,蒙哥马利公共图书馆设立的分馆很多,我们的居所附近就有两三个分馆,最近的驱车5分钟即可到达,社区居民到图书馆借阅图书十分方便。社区图书馆给人印象深刻之处有以下几点:一是建筑形式多样新颖,异彩纷呈,看起来赏心悦目。室内装饰典雅脱俗,在儿童阅览区则不拘一格,色彩鲜艳,活泼灵动。二是馆藏丰富。除了历史、人物传记、小说等资料外,还有很多旅游、烹饪、健身等生活实用书籍。我们几次周末外出旅行,都是先到图书馆查找有关资料。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里除了各种英文图书之外,外文图书也不少。你也许想不到一个小小社区图书馆竟然有好几个书架的中文图书,莫言、余华、贾平凹的小说在这里都可以借到。我想这和近些年来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和中国文化在世界上的传播是分不开的,但确实也说明了美国的社区图书馆确实有干货,绝不是摆设。日文、韩文图书也不少。除了图书之外,还有很多CDDVD、录像带提供读者借阅。三是注重旧书的流通,变废为宝。图书馆里往往有一两个放淘汰下来的或读者捐献的旧书的书架,架上的书以一两美元的便宜价格卖给读者,以自助的方式出售,读者挑好书后将钱放到钱盒子里即可将书取走。四是社区图书馆利用率高,学习氛围浓厚。我们每次去图书馆,停车位上几乎都已经停满了车,图书馆里也几乎座无虚席。读者中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带着电脑在图书馆里一泡就是一天半天,显然是到图书馆学习的。五是儿童阅览区真正是孩子的乐园。每个社区图书馆都设有儿童图书区。儿童区的书架一般只有正常书架的三分之一高,只要会走路的小朋友都可以自己到书架上挑选自己喜爱的图书。儿童区布置得非常有童趣,墙上贴着各种小贴画,各种颜色的桌椅、沙发随意摆放。在儿童区,经常可以看到家长带着好几个孩子一起阅读的情景。孩子们或坐着,或躺着,或趴着,以各种姿势专注地阅读着图书。这真正是在培养阅读的一代!六是举办各种公益活动。社区图书馆除了提供各类图书、音像等资料供居民免费借阅外,还定期举行公益活动:比如邀请专业人士举办各类知识讲座(一位中国学者就受邀举办了一场介绍她的家乡古都西安的讲座),开展烹饪、瑜伽、电脑技术等方面的培训,为外籍人士举办英语培训班,提供各类招聘信息等等。这些活动都是免费的,虽然由图书馆组织,但活动的参与者大部分是义工。例如笔者参加的一个英语口语班,由一位退休教师担任老师,每周都到图书馆义务教授英语。她态度和蔼热情,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当地的生活信息,介绍风景名胜和风土人情,使我们比较快地掌握了当地的情况。这些星罗棋布、充满温情的社区图书馆,是美国之行带给我的美好记忆之一。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美国的图书馆事业执世界之牛耳,可以为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提供许多有益的启示。